国宝守护人①|伴青灯黄卷的,是一腔热爱|杜甫草堂张宏

时间 • 2025-11-29 22:45:07
国宝
杜甫
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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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深,草木葱茏,几声鸟鸣之后,古色古香的院落归于宁静。在杜甫草堂博物馆,这里从未有游客进入,看似普通的院子里保藏着博物馆的珍贵文物。杜甫的诗歌,是草堂的灵魂,不同年代的杜诗刻本,无声地宣示着杜甫诗歌超越时间的影响力。守护着这些古籍刻本的张宏是一位80后,与其他文物的守护者不同,张宏不能每天都去库房里查看这些刻本,因为古籍的保护异于其他文物,经历数百年的时光,纸张已极为脆弱,在空间和时间上保持距离,反而是对古籍最好的保护。这也是杜甫草堂镇馆之宝——南宋淳熙刻本《草堂先生杜工部诗集》未被展出,而静静放置在文物库房的原因,它上一次被从楠木匣子里取出来,还是几年前用于善本再造的时候。守护国宝,张宏选择了更多的方式,在研究之外,像一个侦探一样,在金石印章、档案文献之中,找到与国宝相关的蛛丝马迹,细细描摹它们几百年来的经历,随着一层层迷雾被拨开,杜甫诗歌的历史温度与韵味得以被大众所感受。

■杜甫草堂博物馆馆长刘洪推荐守护人:张宏

■守护国宝:杜甫草堂国宝杜诗版本

杜甫草堂保存的南宋淳熙刻本《草堂先生杜工部诗集》原版■国宝简介早期的杜诗大都是通过传抄和口耳相传的形式传播的,很容易散佚不存。宋代雕版印刷术的兴盛,让杜诗有了结集印制的条件。刻本较手抄本更易流传和传播,加之宋代距离杜甫时代最近,所以宋刻本的杜诗被认为是最接近杜诗原貌的。据悉,目前海内外仅存的杜诗宋刻本有十九部,杜甫草堂独占其三,其中南宋淳熙刻本《草堂先生杜工部诗集》更是“海内孤本,为世所重”。此诗集二十卷,残存六卷。另外两部为宋刻残本《杜工部草堂书笺》,也是不可多得的珍贵版本。宋刻本早在明朝就有“寸纸寸金”之说,杜甫草堂的这三部宋刻更是珍贵无比,属于国家一级文物古籍。

他差不多每隔几天就会来查看一下,把匣子打开,观察刻本的外观状态是否有变化。还要定期更换防虫药剂,确保刻本的安全。

杜甫草堂是国内外杜集版本最丰富、最集中的地方,作为一名负责杜甫草堂古籍文物保护的馆员,张宏的一项工作便是要确保宋、元、明、清这些历代杜诗版本的安全。

走进这个院落,需要经过两道有人值守的大门。这是一处传统明清风格的建筑,张宏的办公室大约只有十来个平方,木桌、藤椅,四处堆满了各种书籍和资料。大门隔开了游客的喧嚣,平时只有树上的鸟鸣传来。这是一份青灯黄卷的工作,张宏开玩笑说。

在众多馆藏杜集版本中,三本宋刻杜诗最引人瞩目,出于对文物的保护和草堂的展厅条件限制,它们都没有拿出来展览过,我们这次未能看到原件。其实,作为守护人,张宏说,自己也不会经常翻动它们,“为了尽量减少对古籍的损害,我们特地用现代技术对他进行了善本再造,以供研究和展览所用。”

国宝放置在楠木匣子里,保存的环境是恒温恒湿的,张宏的办公室离这里不过十多米远,他差不多每隔几天就会来查看一下,把匣子打开,观察一下刻本的外观状态是否有变化。仅恒温恒湿还不够,古籍怕虫蛀,所以我们还要定期更换防虫药剂,确保刻本的安全,“把它们保存好,传给子孙后人。”

杜甫草堂展示的《草堂先生杜工部诗集》的复刻本

从接手这项工作后,他就想像一个侦探一样,通过批注、印章,以及档案文献,去梳理宋刻本流传顺序;在金石印章、档案文献之中,找到与国宝相关的蛛丝马迹。

守护国宝,如果仅从字面上理解,这也算是称职了。但在张宏看来,这些宋刻本,不仅仅是一张张几百年历史的纸,“从最初宋代的刻工印制出这本书籍,再被历朝历代的人收藏、阅读,从一代又一代人不断阅读杜甫,可以感受到他诗歌的生命力”。

所以,从张宏接手这项工作后,他就想像一个侦探一样,通过批注、印章,以及档案文献,去梳理宋刻本流传顺序。《草堂先生杜工部诗集》有一方“罗继祖读书记”印章,他查阅罗继祖著作中曾提到此书为“吾家旧藏”,他的祖父正是近代著名金石学家、甲骨文字学家罗振玉,张宏推断此书之前应为罗振玉所藏。书内一方“孙氏家藏”的闲章,因未查到对照印章,颇难考据,李一氓曾认为是明代藏家的印章,张宏后来有机会请教当代著名篆刻家韩天衡老师,根据用印风格,他也判断此章应属明代印章。

两部《杜工部草堂书笺》中的一部,有白文方形“玉兰堂”印,主人是谁?张宏翻查各种文史资料,发现此印正是明代书画家、收藏家文征明之印。就像侦探一样,张宏在金石印章、档案文献之中,找到与国宝相关的蛛丝马迹。

张宏说,这也是研究的乐趣之一,“你看,这些纸吧,还发黄,也没有现代印刷那么好看,但不同年代的人,都在读它,这就不仅仅是了解杜甫诗歌,也是在和那些收藏家阅读者神交。而且,从杜甫诗集这么一个小小的点,能感受到我们中国文化的传承,经历了很多战乱,还是保存下来了,它也见证了国家的衰落与兴盛。”

朱德为《草堂先生杜工部诗集》宋刻本的题词

张宏刚接触这些宋刻本时,像《草堂先生杜工部诗集》,只知道这是李一氓帮草堂买到的。但调阅相关档案时才发现,这部宋刻本能被草堂收入,乃是当时两位大家角力的结果。

李一氓是成都彭州人,少年时在成都读书,喜欢在草堂游览。1964年五六月间,李一氓偶然在北京的中国书店见到《草堂先生杜工部诗集》,便想为草堂收购这部刻本。随后,时任北京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善本部主任的赵万里也得悉此事,并致信李一氓,提出由他们购买,然后可拍制照片赠给杜甫草堂。李一氓收到信后赶紧给草堂来函,要求赶紧汇款给中国书店。

赵万里没争到书,还告到了文化部,但李一氓觉得刻本既然名为“草堂先生”,自然存放在杜甫草堂更好。他随后还请北京的善本修复师傅对破损善本进行修复,并就近请领导人和知名人士翻阅此本并为其题词,所以今天这部宋刻本之外,还附着朱德、何香凝、陈毅、陈叔通、郭沫若等人题词。

张宏说,李一氓自己从未对外说过这事,这其中的风波,是他调阅馆内李一氓给草堂的来信中发现的,当时李一氓致信草堂的时候,还把赵万里写给他的信也一并邮寄过来,从这些书信中,张宏搞清楚了这部草堂镇馆之宝从北京到成都的幕后风波,“两位都是版本目录学大家,非常明白这部宋刻本的价值”。

红星新闻记者蒋庆曾琦摄影刘海韵编辑李学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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