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乐评｜唱哭全场 PK掉五条人 福禄寿怎么就这么打动你？
听全文约19分钟
打开百度APP畅享高清图片
从左至右：捏捏、豆豆、咪咪三胞胎的概率是多少？三胞胎都考上中央音乐学院的概率是多少？三胞胎又一起组成乐队的概率是多少？坐在红星新闻记者面前的她们，便是同时考上中央音乐学院、又组成乐队的三胞胎。老大豆豆和老二捏捏都把头发剪短了，唯独坐在中间的老幺咪咪还留着长发。在接受红星新闻专访时，三姐妹起初和舞台上一样安静，但随着采访的一步步深入，三姐妹的呆萌可爱，彼此之间抢话、做鬼脸这些小动作，也毫无保留地被展现了出来，甚至连一开始藏在姐妹背后的捏捏，也开始话多了起来，还提醒豆豆在回答问题时不要太絮叨……嗯！这就是在《乐队的夏天》第二季（以下简称《乐夏2》）中一鸣惊人的福禄寿FloruitShow乐队。比起其他一上场就要“炸”掉整个场子的摇滚乐队，福禄寿显得格外不同。豆豆担任主唱和键盘手，捏捏负责竖琴和吉他，咪咪负责电子和打击乐。一首《玉珍》让石璐和黛青塔娜哭得像个泪人，一首《少年》PK掉今年最火的五条人。这支仅仅成立一年的“后浪”乐队，成为《乐夏2》十强。最近，来到成都演出的她们，在演出后台与我们聊起了她们的成长故事。其实，她们的梦想并不像舞台上呈现出来的编曲那么丰满复杂，音乐背后的巧思竟是如此简单。
1
如果说唱哭一大票人的《玉珍》是福禄寿小试牛刀，那在改编赛上，把今年《乐夏2》的话题担当“五条人”淘汰掉，则让更多人开始关注到福禄寿。三个毕业于中央音乐学院的女孩，在舞台上的表演略显安静，但通过结构复杂的编曲和低沉压抑的嗓音所展示出来的作品，从音乐性上，却是特别的。
“对我们来讲，这个票数并不是说我们比他们（五条人）强了多少，只是我们想表达的意思现场观众有get到，不过一开始我们在这方面并没有太大信心。”在三胞胎看来，自己的风格未必那么明确，也不是那种传统的摇滚，所以在参加节目前她们有一些抗拒。“像教堂、教会的音乐我们都深入地学习过，平时听的多是古典音乐和国外的乐队，风格也是偏电子和流行一些。”豆豆毫不掩饰她们当初的顾虑，“我们都不太确定我们的风格会不会受欢迎，因为这个节目的受众还是以摇滚为主的。”
正因为对这个舞台陌生，让不少人说福禄寿装弱，博同情。“音乐上我们倒挺自信的，但是展现、交流不一定成熟。”2019年的8月8日是福禄寿的第一场livehouse演出，到现在算上录节目的彩排和录制，也才总共演了不到20场。“在我们还没达到收放自如的状况下，就上这么大的舞台，还是和那些前辈去竞赛，压力真挺大的。何况还要被别人评判。”在很多人的印象中，玩乐队的人多少带着一些不羁和叛逆，他们的初心更像是用音乐对青春和世俗说“不”。而从小就是乖乖女的福禄寿，做过最叛逆的事情也只是“大学毕业之后我们把头发给漂成灰白色，把妈妈给吓着了”。
与她们预想的成绩不同，连续两次的顺利晋级，让她们感到意外的同时，也刷新了她们对国内乐队的认知，野孩子、大波浪、超级斩都是她们特别喜欢的。“从他们的表演中也看到了我们一直想要找到的那种东西。与其他乐队合作的时候，看到了他们整体性的创作过程，都很值得我们去学习。”对于福禄寿，无比认真和珍惜地对待在《乐夏2》的每一次机会，获得156高票数的改编曲《少年》就是她们通宵制作而成的。“我们会根据不同的主题做一些设计，比如加一些鼓的声音，用进行曲的感觉，最后还加了警报器的声音，想把它用戏剧化的色彩来呈现。”其实不论是《玉珍》，还是《少年》，都是福禄寿在歌曲风格上的高度统一，只是表达形式不一样而已。“丰富的音响叠置出画面感丰富的东西，这是我们音乐的一个特征吧。”豆豆坦言。
2
三姐妹与外婆
《玉珍》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也把她影子拉扯散啦
多想也把我带着走啊
就算虚度也不怕
她说我心里有个宝啊
千万别把它给毁啦
所以和风一起飞的我啊
不需要把脚落下
起风啦
该回去啦
你看你看
所有过往都在这儿呢
大世界它耀眼吗
只是只是我
再也找不到你了
起风啦
该回去啦
你看你看
所有过往都在这儿呢
大世界我也会去呀
等着等着我
走完这段路就来了
她的茉莉花我还在喝着
她听的歌我还在唱着呢
直到她的苦衷变成了我的
她的仁慈也变成我的了
起风啦
起风啦
起风啦
起风啦
风吹乱了我的头发
我知道你在这儿呢
下次在春光中见到你啊
千万别再
抛下我啦
你会不会披星戴月
乘风破浪来我梦里
《玉珍》中豆豆那句“起风啦”，相信不少人听了都会起鸡皮疙瘩。不仅仅是因为她令人过“耳”不忘的浅唱低吟，还有周迅提到的让人想要呐喊的感觉。弹着竖琴的捏捏，低吟着“乘风破浪来我梦里”，也唱出了太多人对于挚爱的思念。
三姐妹还在襁褓中时，有一次妈妈给她们唱了一首主题是父亲出征打仗没能归来的儿歌，唱完后三个小女孩都流下泪来，于是妈妈认为三姐妹对旋律有着极强的敏感和天赋。外公是一位音乐爱好者，“在我们特别小的时候，外公就会在家里放古典音乐，贝多芬、莫扎特什么的。他在客厅放的时候时候声音很大，我们三个听见外公放的音乐就会开心地蹦来蹦去，于是外婆也认为我们很有音乐天分。后来外婆在我们生日那天，就给我们买了架钢琴给我们玩。”
带着对音乐的兴趣和天分，三姐妹从小学五年级就开始学习作曲，最后都顺利踏入了中央音乐学院的校门。豆豆和咪咪学习作曲，捏捏选择的是自己更感兴趣的竖琴。“从初中到硕士毕业，她一直都专攻竖琴。竖琴挺难考的，一年就招一个。”豆豆补充道。“进入专业学习之后，所接触到的都是交响乐和合唱这类宏大的内容。我们积累下来的一切就形成了我们现在的音乐。”
在中央音乐学院，相比捏捏，豆豆和咪咪似乎不是那么“热爱”古典音乐，“我们写出来的曲子总是比较好听，但对于学术性和先锋音乐写作技术就不那么热衷。”咪咪坦言。硕士毕业之后，捏捏考入了中央音乐学院交响乐团做职业竖琴演奏员。没有考上研究生的豆豆和咪咪则赋闲在家。
那段时间，豆豆做过大学乐理老师，咪咪也在跟一些音乐剧做音乐监制工作。虽然都有工作，但彼此却特别不开心，“觉得我们最想要的那个状态没有达到，很失落。虽然还是在做事情，但思想上却是空白，加上捏捏在交响乐团，更要长时间练琴和外出演出，我们就有一种分道扬镳的感觉，觉得心里最想做的事情实现不了”。在那段晃晃悠悠的日子里，三姐妹也曾以她们的本名“冰雪飞”为组合参加了一些活动。“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很多节目都会去学校找选手，尤其是音乐学院，老师就会推荐学生到节目里。完全不是自发的，又不好拒绝，就当锻炼一下。”在豆豆看来，相比她们的专业音乐会，“冰雪飞”占的比重很小，有点像实习。
3
三姐妹与妈妈
那段相对比较颓废的日子，三姐妹的家人也是看在眼里。“当时妈妈就有点着急了，就说‘你们究竟想干嘛，荒废了这么长时间，又说自己有真正愿意做的事情，你们的未来到底在哪里呢？’。我们当时也有苦说不出，但又确实没有实质性的作品出来，我对自己也特别失望。”豆豆回忆道。然后她和咪咪找到捏捏，想写一首歌，来描述当时的她们，无论是思索、迷惑、痛苦、努力，以及对音乐的热爱，她们都想写在这首歌里。
这首歌叫《我用什么把你留住》，在网易云音乐上的评论超过两万条，也是截至目前她们获得评论最多的一首歌。
《我用什么把你留住》
你忘了划过伤口的冷风
你信了不痛不痒就算过了一生
你为什么看见雪飘落就会想唱歌
为什么在放手时刻眼泪会掉落
一个一个走过
一个一个错过
一遍一遍来过
一次一次放过
一声一声笑着
一声一声吼着
一幕一幕闪着
刺痛我
因为享受着它的灿烂
因为忍受着它的腐烂
你说别爱啊又依依不舍
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
因为享受着它的灿烂
因为忍受着它的腐烂
你说别追啊又依依不舍
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
你睡了可时间它依然走着
你怕了恍然抬头梦却醒了
你会静默手握着星火等在至暗时刻
你被击破当熟悉呢喃又穿透耳朵
一个一个走过
一个一个错过
一遍一遍来过
一次一次放过
一声一声笑着
一声一声吼着
一幕一幕闪着
刺痛我
因为享受着它的灿烂
因为忍受着它的腐烂
你说别爱啊又依依不舍
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
想不想看花海盛开
想不想看燕子归来
如果都回不来
那么我该为了谁而存在
因为享受着它的灿烂
因为忍受着它的腐烂
你说别追啊又依依不舍
所以生命啊它苦涩如歌
在这浩瀚星河你是什么
在她温柔眼眸的你是什么
闪着光坠落又依依不舍
所以生命啊它璀璨如歌
“写完之后我们也没多想，就想着录好了，算是给我们自己一个交代。”咪咪告诉红星新闻，当时把这首歌给家人、朋友、同学听，得到截然相反的评价。“先给了妈妈和老师听，她们就觉得‘怎么这么低，没有一个高起来的音，怎么没有起伏没有冲突，你们唱功怎么这么退步呢？都不会唱歌了。你们的词怎么写得这么深沉，你们跟谁诉说生命呢？’妈妈还问‘我怎么你们了？’”
长辈们的“差评”，让三胞胎有些紧张，反思是不是哪里不对。“后来给我们的同龄人或者更小的朋友听。当时我们一个参军休假回来的小学同学，听了之后就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定了10分钟没动，一直把这首歌循环了一天，也不跟我们说话。”豆豆觉得这是因为她们的歌词说出了同龄人想说却又不知道跟谁说的话。或许在旁人眼里，这些歌词超出了她们的年龄显得老成，甚至有些丧，但这恰恰是福禄寿想要传达给听众的东西，“我们最想传达的世界观是，我们都同样渺小，又同样伟大。我们的歌不是告诉你生活多么不好，没有希望了。我们是想，如果你非常失落地蹲在路边，过于向上的歌是非要拉你起来，我们不想做拉你起来的那个人，我们就想做陪你蹲着的人。”
这首歌是三胞胎重新出发做音乐的一个转折点。在征得妈妈的同意后，捏捏从交响乐团辞职，回到豆豆和咪咪身边，组成了现在的“福禄寿FloruitShow”。用“福禄寿”这个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概念作为名字，是她们想用这个中性的名字，弱化性别概念，将音乐最本质的一面呈现在大家面前。
4
在大众的认知中，三胞胎组成的乐队，“默契”是她们得天独厚的优势。可是在《乐夏2》的采访环节，看到的却是三姐妹的“不默契”。“我们的（编曲）大方向是一致的，但具体遇到选择的时候，就会僵在那儿，进行好几轮辩论赛，最后每一样都出一个版本，最后让捏捏去评判去定。不管我们说多好多坏，只要捏捏最后说好，那就好，捏捏说不好，那我们就认了。”豆豆透露道，“咪咪是那种如果她加了这一（音）轨，就死活也不会抽出去的。有一次我们在一首歌里做了两百多轨，我和捏捏确实听出来有个地方的音多了一点，就趁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偷偷给她抽了出来。”一旁的咪咪笑着反驳道：“她们以为我听不出来，其实听出来了，最后还是把那一轨加回去了。”
其实，这种录制过程中的小插曲，都是建立在她们对音乐理解的高度一致上。“最后我们讨论出来的东西肯定就是代表我们三个人共同的思想，我们经历也一样，感兴趣的东西也一样。”就像她们的编曲风格就是要比同龄人的音乐听起来更宏大，这不仅仅是因为她们一直学的是古典音乐。“我们喜欢看科幻片，奇幻动画片，偏赛博朋克的。我们非常相信那样一个跟现实生活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我们觉得它一定存在，所以我们的音乐也会描绘这样一个世界。”
三姐妹从小就喜欢看探案的悬疑小说，对这种很未知的东西或大家特别害怕的东西，就很喜欢往里钻。“可能是因为我们是三个人，就不会真的害怕。比如看恐怖片的时候，大家都觉得特别害怕，我们三个人就会觉得‘真有意思’，可能因为觉得旁边有两个人一直跟我一起，就没有真的害怕过。可能就是这种关系，我们会对别人害怕的东西更感兴趣。”
别看她们站在舞台上仙气飘飘，私底下从来不会把彼此当姐妹去看，“就是大兄弟、老哥们儿那种相处，细腻的东西我们也不会交流，把这些放在歌里了”。在豆豆眼中，两位妹妹各不相同。“咪咪就特别像一个仁慈的老人，《功夫熊猫》里的乌龟大师，在关键时刻会说出一些很有哲理的话，让我们俩顿悟。捏捏说话比较像个领导，适合在关键时刻做决定。”而在咪咪和捏捏看来，豆豆优缺点分明，“生活上非常愚钝，没什么生活能力，干啥都忘，跟电脑有关的东西也不清不楚。但在音乐上是非常有想法、有灵气，所以唱歌的时候我们都会往后退一退，她就说上就上。”
说到“唱歌”，大家都对豆豆的嗓音印象深刻。“我感觉我比她们俩要喜欢唱歌，我们的专业其实都不是张嘴唱的。但是我们去KTV唱歌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唱韩磊、腾格尔这一类的歌，就是非常阳刚的歌曲。等我们真正写歌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这歌到底谁唱，她们写了词，我就说我先帮你们唱唱看合不合适。到了录音的时候她俩都不唱，就说我唱。”豆豆笑着告诉红星新闻。
5
毫无疑问，这次《乐夏2》的经历是福禄寿音乐道路上极为重要的一站。在获得越来越多关注的同时，她们也急需梳理清楚自己想要的。“上了这种曝光率比较高的平台（乐夏2），喜欢你和不喜欢你的人群非常鲜明，我觉得挺有意思的，真是锻炼了自己的包容能力和抗压能力。当然我们更关注那些鼓励我们的话，就会觉得还有这么多人在支持我们，就更有动力去做这个事情了。”咪咪告诉红星新闻。而一旁的捏捏也补充道：“如果想去更大的舞台，去面对更多的听众的话，自己当然要做出更多的牺牲。”
比如说她们出歌的速度，真的是太慢了。现在在音乐平台上输入“福禄寿”，才不到10首作品，其中一首还是demo。“没参加《乐夏2》之前，按正常来说差不多一个月有一首歌，但如果遇到了分歧，就必须花更长的时间去定，比如有一首作品，2017年就有了雏形，但到现在还在改。”所以对于福禄寿而言，参加《乐夏2》也是非常忐忑的，“因为我们也没啥歌，越到后面就越没歌可唱了。我们还没有积累到一定的量，演出经验也不多。我们参加节目就是快速认知和学习了一些乐队演出的东西”。
所以现在她们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今年之内肯定会有张专辑，接下来的歌已经有了一些构思，去做就行了。我们想做一些连贯的、有体系的世界观的东西”。
在音乐道路上自然少不了家人的支持，三姐妹说自己每一首新歌妈妈都会听，每一次听都会感到惊喜。“她觉得这不应该是我们能写出来的东西。”豆豆说，妈妈其实并没有在音乐上刻意引导过她们，“妈妈会特别在意我们高不高兴这件事，她发现我们真的很喜欢跟音乐相关的东西，才会尽全力支持我们。到了一些节点她会问我们，‘乖乖你们高不高兴？你们要开心一点’。”
希望福禄寿可以一直开开心心地把音乐做下去，用更多的作品填满她们内心的“福禄寿宇宙”。
红星新闻记者任宏伟实习生毛渝川图据受访者
（下载红星新闻，报料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