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堂诗歌奖|年度实力诗人朱朱:我的电脑里有无数工地,每天都希望去绕上一趟
传承杜甫现实主义诗歌精神,助力成都建设世界文化名城,由《草堂》诗刊社与成都商报社主办的第六届草堂诗歌奖今(22)日颁出。诗人朱朱凭借作品《在德兴馆(组诗)》获得“年度实力诗人奖”奖项。
朱朱/授奖词
年度实力诗人奖
朱朱的诗用他不可复制的诗艺构筑了写作的缔合环境,将微妙的内在经验、思想和情感淬炼为一体,研磨成他诗歌中的生命技术,并将写作中的异质精神引入高贵浩渺的汉语文统,激活和穿越了文学母体中被压抑和遗忘的禁忌与空白。作为一名“汉语的神射手”,他驶向新诗的“另一种地理”,表达了当代个体渴望摆脱孤独、融入共通体并迎向永恒的真诚盼念。
朱朱一直把诗歌看作是高度文明的象征。此次获奖,对于他而言是一件愉快的事,但他说,写作并不是为了获奖,它的目标只有一个——不断地自我超越。“当一个人写出过一些相对出色的文本之后,这种超越会变得越来越难,所幸我很有耐心。”
朱朱图据受访者
红星新闻:能否以本次获奖作品为例,和我们分享一下你的创作过程,以及想要表达的情感和意义?
朱朱:其中有两首是赠友人之作:《在德兴馆》赠陈东东,《除夕》赠刘立杆;另一首致敬佩索阿,我从他的诗文中获益良多。霍珀是美国杰出的具象画家,我以他的绘画为题材写了十几首诗,这次选了四首,事实上,《霍珀》是我构想之中的一部单本诗集,近年来一直在创作中,我视他的绘画为人类情感和境遇的基本模型,我在书房翻阅他的那些画册时,常常觉得面对冷寂而清晰的沙盘,它激发言词的不断衍生。
红星新闻:那首《除夕》格外打动我,特别是烟花升空的时候,特别有电影慢镜头的画面感和故事感。这首诗是在什么背景下创作的?想要寄托什么情感?
朱朱:《除夕》涉及对乡愁的反思,背景是年代的急剧变迁。已故的俄裔学者维特兰娜·博伊姆在《怀旧的未来》中区分过两种乡愁的类型,大致说来,我倾向她说的“反思型”,表述的是怀乡之难;我此前写过一篇短文《候鸟》,虽然不是针对现在各种流行而廉价的“乡愁”写作,但确实也触及了这一现象。在很大程度上,我扮演了一个“反乡愁”者,当我这么说的时候,会想到卡夫卡或者纳博科夫,当然,你也可以说:归根到底,反乡愁也是乡愁的一种。
红星新闻:你的诗歌似乎十分擅长营造优美的意境。你平时创作诗歌的方式是怎样的?灵感一般来自于哪里?
朱朱:我每天上午写作,正如不久之前我在某个场合说过的:“在我的电脑里有无数的工地,每天我都希望去绕上一趟,看一座漏水的池子是否有修补的可能,一栋半完工的大楼是否可以推倒重来,或者,一条从前被忽略的路,是否会让所有的围墙消失在身后?”你提到的灵感,或许就是我发现一条从前被忽略的路的时刻。
红星新闻:许多人认为,诗歌离生活好像很遥远;但在你的诗歌里,却常常能体会到现实生活中的诗意。你认为诗歌对个人生活的意义是什么?
朱朱:即便诗歌最惊人的能力在于垂直起飞,但前一秒也需要一块现实的地面;我经常提醒自己:不要做一台空转的修辞机器。至于诗歌对我个人生活的意义:它铸就了我内在的独立人格。
《在德兴馆》(组诗)节选
除夕
……
“此刻”从不被张贴于门楣,
话题总在记忆里打捞创伤——
午后,独自闲逛在巷口,
你突然分裂成两个:一个
男孩,再也迈不进成年的槛,
另一个已衰老,一眼望见生命的尽头。
傍晚,烟花就刺耳地尖叫
如同垂亡的习俗发出通缉令,
天空随即被浓雾闭锁,此刻,
假如你身上有海,整个城区就是
一艘挣扎着上浮的沉船,追随
历法里的星宿,爬回内河的口岸。
这燃放嘲弄你艰辛的足迹,
被照亮的砖墙像拉不开的抽屉
封存了遥远;这燃放搭建起
一座临时的穹顶——故乡
和乡愁,像一张底片上
两个陌生人,病床挨挤在一起。
被照亮的还有书房里成排的书,
那些老旧的面孔吸引过你,如同
当年舞厅的时髦女性;被照亮的
还有冷冽的公路、田野、沟渠
和运河上的桥,当指针滑过午夜,
一辆急刹的车,钟摆般掉转。
朱朱,诗人、策展人、艺术评论家。出生于1969年9月。曾获安高(AnneKao)诗歌奖、中国当代艺术奖评论奖(CCAA)、胡适诗歌奖。著有诗集、散文集、艺术评论集多种,其中包括法文版诗集《青烟》、英文版诗集《野长城》,以及《灰色的狂欢节——2000年以来的中国当代艺术》等。
红星新闻记者毛渝川蒋庆编辑曾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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